泗州僧伽塔

更新时间:2024-07-03 20:14

《泗州僧伽塔》是北宋文学家苏轼创作的一首七言古诗。此诗通过抒写作者一行人能顺利过江不是因为得到神的帮助,把一向无法摇撼的祈神祷佛说得毫无道理,指出神道的虚妄。即景寄意,因物寓理,意在言外,余味不尽。

作品原文

泗州僧伽塔⑴

我昔南行舟击汴⑵,逆风三日沙吹面。

舟人共劝祷灵塔,香火未收旗脚转⑶。

回头顷刻失长桥⑷,却到龟山未朝饭⑸。

至人无心何厚薄⑹,我自怀私欣所便⑺。

耕田欲雨刈欲晴⑻,去得顺风来者怨。

若使人人祷辄遂⑼,告物应须日千变。

我今身世两悠悠⑽,去无所逐来无恋。

得行固愿留不恶,每到有求神亦倦。

退之旧云三百尺,澄观所营今已换⑾。

不嫌俗士污丹梯⑿,一看云山绕淮甸⒀。

注释译文

词句注释

泗州:今江苏盱眙东北。僧伽(qié):唐高僧,西域何国人,俗姓何。龙朔初入中原,卒葬泗州,建塔供养,即僧伽塔

⑵汴:汴河,在徐州合泗水东流入淮。

⑶旗脚转:指改变了风向。

⑷长桥:在泗州城东。

⑸龟山:在泗州东北的洪泽湖中。传大禹治水获无支祁,镇于此。

⑹至人:道德修养达到最高境界的人。这里指僧伽。

⑺便:便利。

⑻刈(yì):收割。

⑼遂(suì):如愿,顺意。

⑽悠悠:遥远莫测。

⑾“退之”二句:指韩愈送僧澄观》诗。僧伽塔遭水漂火焚,贞元十五年由僧澄观重修,为著名建筑师喻浩所设计。韩愈诗纪建塔始末,中云:“清淮无波平如席,栏柱倾抉半天赤。火烧水转扫地空,突兀便高三百尺。影沉潭底龙惊遁,当昼无云跨虚碧。借问经营本何人,道人澄观名藉藉。”澄观,唐代名僧,曾重建僧伽塔。

⑿俗士:出家人目中的普通人,是作者自指。丹梯:指塔中的梯子。

⒀淮甸:指淮河一带地区。甸,城外名郊,郊外名甸。

白话译文

往年,我乘船南下,停泊在汴水边,逆风刮了三天,黄沙阵阵扑面。船上的舟子都劝我去向僧伽寺祈祷,果然,一炷香还未烧尽,旗子已哗哗向南舒卷。船走得快如飞箭,转眼间长桥失去了踪影,到龟山还不到吃早饭的时间。最高尚的人从不厚此薄彼,我呢,满足了自己的私心,为得到顺风而欢欣。耕田的人要下雨,收割的人要晴天;离去的人要顺风,来的人又对逆风抱怨。如要让人人祈祷都如愿,老天爷岂不是一天要万化千变?我如今自身与世俗两不相关,去没有什么追求,来也没什么留恋。能走得快些固然很好,走不了也无所谓不便。每次到这里都去求神,神一定也感到厌倦。往昔韩愈诗所说拔地三百尺的高塔,如今见到的已不是澄观苦心经营所建。僧伽塔啊,你若不嫌我带来的俗尘玷污了你的丹梯,请让我登上你,饱览群山环绕下的淮河两边。

创作背景

熙宁四年(1071),苏轼赴杭州通判任,路过泗州僧伽塔,作了这首诗。一说此诗作于元丰二年(1079)三月,时作者奉命移知湖州,经过泗州。

作品鉴赏

苏轼工于七古,汪洋恣肆,妙设譬喻,直逼唐代李、杜,同时又在记事写景中恰到好处地穿插说理,倾诉心情,语词往往诙谐风趣,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,被公认为宋代第一作手。这首《泗州僧伽塔》诗,很能代表苏轼七古的风格。

“身世悠悠”等语,反映他当日心情;但其中较多地讲的是祷风于神的事。妙在即事说理,灵巧地揭露了神灵之虚妄,“寄妙理于豪放之外”。

这首诗先写昔日(治平三年(1066)护父丧归蜀)南行过泗祷风于神,有求辄应的事。“逆风三日沙吹面”,极写风阻之苦;“香火未收旗脚转”,极写风转之速;“回头顷刻失长桥,却到龟山未朝饭”,极写风转后舟行之快。诗说自己的船在这里受阻,听从舟子的劝说,去向僧伽塔祈祷,果然“香火未收旗脚转”,变了顺风,得以顺利前进。梅尧臣《龙女祠祈风》:“舟人请余往,山庙旗脚转”,“长芦江门发平明,白鹭洲前已朝饭”,写在苏轼诗前,苏诗构思当受梅诗影响。苏诗写得生动流畅,胜于梅诗。

特别值得注意的是:他并不因祷风得遂而赞颂神灵之力;相反,他却由此发出一通否定神力的议论。“至人无心何厚薄”,看来好象抬高神佛,实则目的在于“以子之矛,攻子之盾”。因为道家以“至人无己”为修养的最高境界;而佛家讲“无人我相”,也是以“无心”为妙谛的。既本“无心”,即当无所厚薄;而“有求必应”,就不是“无我”而是有所厚薄了。妙在并不点破,反而说“我自怀私欣所便。”这意思是说,当时得风而欣喜,不过是自己私心,而神佛本来并无厚此薄彼之意。就行船来说:南来北往,此顺波逆,“若使人人祷辄遂”,风向就要一“日千变”了。这是一个极寻常的眼前事实,但从来无人从这里想到神佛之妄。孔灵符《会稽记》所言樵风泾故事,是讥“人心不足”的,与苏拭用意并不相同。“耕田欲雨刈欲晴”,是用来为下句作警。后来张耒在《田家词》中把它加以铺写,但归结为“天公供尔良独难”,亦显与苏轼原意相悖,点金成铁。用比较法讲古诗,不应看其形式之似,还应就作者用心细加区析。

宗教,总是宣扬神力,鼓吹以祷祀求福佑的,所以苏轼这一点破是很有意义的。苏轼早年便认为“天人不相干”(《夜行观星》)其对佛、道,只是取其“至人无心”,超然自得,并非迷信;他后来一些求雨祷雪之诗,大抵皆视神灵如朋友,以“游戏于斯文”(黄庭坚语)。以前后之作例之,苏轼不信神佛是有思想墓础的。既有这样思想基础,又善于捕捉形象,且带着感情说话,故能“出新意于法度之中,寄妙理于豪放之外”。一个很深奥的哲理命题,他写得如此生动有趣,这是很不容易的。

接下去,用“我今”与“我昔”相对照;但如径直地写今日求风不遂,那就平弱了。他且不言风,而说心倩。“身世两悠悠”,就是陶渊明在《归去来辞》中讲的“世与我而相遗”之意,亦即是说:世俗既不能了解自已,自己也不肯降心从俗。这是由于与王安石“议论不协”而引起的。就事论事,苏轼当时对新法认识不足,他后来也承认这一点。诗中好在一带而过,措词也还有分寸。正由“身世悠悠”,所以来去无心,去留任便,因而得行固好,留亦“不恶”。自己对去留无所谓,神也就懒得应其所求。明明是求风不验,却说“神亦倦”,给神开脱,语极微婉。明明由“议论不协”,心情苦闷,却“极力作摆脱语”(纪昀评语),不失豪放本色。这诗中有些话是很不容易措词的,他能说得如此明朗、如此自然、如此有趣,“纯涉理路,而仍清空如话”(纪昀评语),其驾驭语言的能力是很强的。“层层波澜,一齐卷尽,只就塔作结”,洵属“简使之至”(纪昀评语)。但“简便”也不是简单。他用“退之旧云三百尺”(韩愈《赠澄观》诗)凌空插入,笔势奇妙。僧伽是高僧,塔为喻浩设计的著名建筑(见《中山诗话》),其中有很多可写的话,他只用“澄观所营再修今已换”一语,将其一带而过,很快转入登塔看山。“百尺”“丹梯”,“群山”在望,着墨不多,境界开阔,且与上文“留不恶”遥遇相应,结构绵密。“无心”于仕途得失,有意而于大好河川,襟怀之豁达、趣味之高尚,皆意余言外。正由豁达豪迈,才敢于否定神权;复由其观察入微,“刻决入里”,故深探妙理,趣味横生。“姑知豪放本精微,不比凡花生容慧”(苏轼《题吴道子画》),可谓“夫子自道”。

作者简介

苏轼(1037—1101),字子瞻,一字和仲,号东坡居士,眉州眉山(今属四川)人。苏洵之子。嘉祐年间(1056—1063)进士。曾上书力言王安石新法之弊,后因作诗讽刺新法而下御史狱,贬黄州。宋哲宗时任翰林学士,曾出知杭州、颖州,官至礼部尚书。后又贬谪惠州、儋州。在各地均有惠政。卒后追谥文忠。学识渊博,喜好奖励后进。与父苏洵、弟苏辙合称“三苏”。其文纵横恣肆,为“唐宋八大家”之一。其诗题材广阔,清新豪健,善用夸张比喻,独具风格。与黄庭坚并称“苏黄”。词开豪放一派,与辛弃疾并称“苏辛”。 又工书画。有《东坡七集》、《东坡易传》、《东坡书传》、《东坡乐府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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